蜡翅

[靖凰]此情可追 八十四

穆霓凰上任尚书令后，没有过问六部之事，全部精力放在南境上，知道穆霓凰无意揽权争利，李林等人松了口气，更乐得将南境大小事务报给霓凰处置。

然而，在穆霓凰第三次拒亲后，李林又有点慌了。

“她故意的吧，想以此向圣上讨要更多的好处。”

“她已经有大梁最高品级的官职，还想干什么？”

类似的议论自然没人敢让穆霓凰听到，她已经忙得无暇顾及他事。

魏静庵才从南境返回，又要护送南境换帅的旨意。她担心穆青不满，特意亲笔了书信让老魏带去。

“王爷若追问，就说我想他回来参加大婚。”

黑赫和茶花无功而返。无论如何黎山二老也不肯说出受何人所托，黑赫只得放二老离开，偷偷跟在后面，结果跟到沧州人跟丢了。

霓凰气得拍烂了一张尚书省的茶案，还惊动了萧景琰问她何事如此？

霓凰搪塞说“事太多，烦。”

这倒也是事实。

尽管她不具体过问六部的事，但身为尚书省最高长官，大小事都要她最后定夺再上报御前，不象中书省，好歹还有沈追，还有众多中书舍人。

每日从早到晚都要在尚书省办公，每天都要和萧景琰见面相议。

霓凰看着在座上侃侃而谈的萧景琰，怀疑他是假空济私，借此重任让她无法躲在府里。

“太晚了，用完膳再回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还有几个折子没看完，你陪我一会。”

“是”

“今天是七夕，太后召了景宁、景续他们进宫共乐，你也来吧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霓凰果断拒绝。

“此等佳节，却没佳人陪伴。”萧景琰叹道。

“你后宫有的是妃子，那个不争着去陪你！”霓凰起身欲走。

“可是，我喜欢的人是你。我只想让你陪。”萧景琰上前拉住。昨天，霓凰言语坚决的拒绝了第三次提亲，萧景亭回来后竟然劝说他放弃婚事，说什么郡主心如磐石意志甚坚。萧景琰突然怀疑霓凰想假戏真做。

“榛子酥每天都吃会腻吗？”霓凰的话莫名其妙

“我没有每天都吃啊。”

     “所以不让你每天吃啊。同样道理，就是以后我进宫了，你也不能每天都要我陪。”

霓凰说的好有道理，这才几天，她居然腻烦了。萧景琰心中泄气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

      宫里扎上了彩绢，远处的池水上也飘满了形态各异的彩灯，他本来打算在月下和霓凰一起祈福，永结同心，白首不分离。

“我知道，她始终是喜欢小殊的。。。”

“她哄了我好多次了，每次都是这样，说的好听，临头变卦。。。”

“我相信她。就算是知道她在哄我，我也相信她。。。”

萧景琰喝得大醉，酒是好东西，真的可以一醉解千愁。

直到他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，仍觉得双眼很沉，看不清楚。

“陛下快醒醒，霓凰郡主闯宫行刺。”谢昭仪披头散发跑到床前。

霓凰心里有点生气。

她知道自己计较萧景琰纳新妃的想法愚不可及，知道自己敲打的言语有点过分。

做不到的事，萧景琰决不会轻易许诺，所以，她从不指望他说出什么哄她高兴的话。

这样也好，

他说喜欢她是真的，

他说心中只喜欢她一个，也应该是真的。

只是返回金陵后她才注意到，萧景琰一边反复说着喜欢她，一边不停的纳妃。

  男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？

萧景睿喜欢云姑娘，至今未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。

穆青痴情宇文念，眼里根本没有旁人。

连自称风流的豫津也不再去歌坊流连，

萧景琰真的喜欢？还是萧景琰想要得到很久以前一直要的东西。

得到后就再不珍惜？

霓凰看着纸上的众多女子名字，打了个寒战。
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“郡主，南境监军密报。”

自从她任尚书令，所有南境的事务第一时间送到她面前，长孙策也恢复了自由之身重新掌管军中事务，除了公开的军报，兵部安在军中的监军密报也毫无保留的报给她，在这方面，萧景琰对她百分一百的信任。

“宇文霖不宣而战，攻打劳拦山，穆王以为南楚内战，旁观冷处之。另得悉，宇文暄已兵至打怒城。。。”

霓凰急步走到地图，仔细看了一会。

宇文霖想趁机占领地盘不奇怪，难道他不怕旁边的南境军抄他后路吗？

霓凰心中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。

穆青奉旨停战，有了上次的教训，恐怕无旨不会乱动，就是说宇文霖有把握在旨意到时拿下劳拦山。

更可怕的是穆青心中不满停战之事，就算知道，也有借口不阻拦。

   所以，到现在为止，穆青没有任何消息报过来，就算是穆识已经接管南境军，以穆识谨慎的性格也不敢擅自做主。

霓凰看了看时辰，宫中应该还在欢宴，吩咐备马。

宫门酉时封闭。但今日七夕，东西侧门破例开到亥时一刻。

霓凰绕路到宫后的凌霄门，入宫后只奔太液池。

宫里每年七夕都在那里设曲水流觞。

三三两两的少女们围在池边戏笑玩耍，有的捞起水中的果点，有的将手上的花灯放入水中，写上诗句，希望能碰到有缘人。

“霓凰姐姐，你怎么才来？”安乐郡主坐在池边的台阶上冲她召手。

“陛下在什么地方？”

“听说喝醉了酒，回去休息了。”

“是在含凉殿休息吗？”霓凰追问。

安乐郡主摇头说不知，清河郡主正好走过了看到霓凰也惊问她为何现在才来？

“你没看到谢昭仪招摇的样子，陛下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。”

“陛下不过是图一时新鲜。杨婕妤前些日子多受宠，听说搬到永福宫后，陛下一次都没去看过。她想独宠，想得美。”清河郡主旁边的贵妇言语刻薄。

清河郡主忙喝止“张夫人，这是宫里，别乱说。”

“霓凰，我正想问你，听说你又拒亲了，你不喜欢陛下吗？我听说在军中你都和陛下共乘一辆车啊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
四周贵妇们纷纷投来探询的目光，没见过霓凰的人更想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敢三拒天子提亲。

霓凰忙说有事，匆匆离开。

含凉殿外金吾卫倒不敢怠慢，飞奔进去回报，约一柱香时间，返回道“陛下睡下了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

霓凰喝道“你当我不懂，这分明是内监搪塞的话，去叫醒陛下，说我有紧急军情求见。”

守卫只得再次进去，这次出来名内监对霓凰施礼道“郡主，不是老奴不去禀报，谢昭仪在殿内侍奉陛下，不准打扰，谁敢再进去啊。”

霓凰怔了一下，心象被人狠狠揪住般发紧。

突然间，她明白了，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，真的面对时，她其实还是在乎的。

静太后真的最了解自己，她确实想要白首一人，一国之后的路太难走了。

我喜欢的人是你。我只想让你陪。”萧景琰的话语犹在耳边响起。

真是太可笑了。

霓凰心中有一股气不吐不快。

“我不想为难公公，可是军情如火，如果等到明天，又会晚十几时辰。抱歉，我要闯宫了。”

霓凰的身形很快，连晃过几个持刀的金吾卫，夺了把金刀在手。

秦虎出现在一排挽弓搭箭的金吾卫后面“郡主，你再上前，下官就不客气了。”

霓凰微笑“秦将军职责所在，勿需客气。”

利箭破空而来，被一一挑开，落入水面。

内监已看呆了，还是霓凰提醒他“公公还不进殿报信。”

那内监还过神来，发出一声惨嚎“霓凰郡主闯宫了。”

霓凰看着内监慌张跑进殿内，看到殿内一闪而过的罗裙，将手中金刀掷下，缓步上前。

“押我去面圣。”

谢昭仪是聪明人，她很清楚皇上为何在北征路上纳她为妃，同时，她对自己的容颜才情也很有信心。

她知道皇上三次向穆霓凰求亲的事，

“陛下想拉拢手握兵权的穆家。但，女人再厉害进了宫，会拿枪使刀的有什么用，女子风情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皇上确实宠爱她，回宫后就升了昭仪。

她觉得自己配得上更高的位置。

老天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，七夕之夜，陛下大醉，太后看了看有身孕的张贵嫔、杨婕妤，又看了看新封的几位良人，让她把陛下扶了回去。

陛下眉头微皱，嘴里含糊不清着语句，“她哄我，一直在哄我。。”

皇上口中的她自然是穆霓凰。

皇上委屈的象个孩子。

皇上那里是拉拢穆家，分明是情深不能自拔。

“郡主愿意哄陛下，是不想陛下伤心呢还是担心陛下生气呢？”

皇上神情迷茫，“这有什么区别？”

“不想陛下伤心是心中不忍，多少有点情义在，担心陛下生气却是不敢，更多的惧惮。这两者的区别大了。”

不知皇上听进去多少，大概是酒意上来了，迷迷糊糊的拉着她的手。

“朕不知道。。只要她愿意哄朕。。朕都愿意相信她。。。”

“今天。。她连哄都不愿意了。。”

谢昭仪替皇上不值，

   穆霓凰凭什么独占帝心？

  天下之主，何必委屈如此？她低头吻去眉间山陵，愿将款款深意解君忧。

  内监叩门，低声道“霓凰郡主在殿外求见陛下！”

岂有此理！

她怒斥内监退下。

   一刻钟后，

她透过殿门，清楚的看到穆霓凰手持利刃。

她全身冰冷，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女子能如此气势嚇人，犹如罗刹在世，踏月而来。

她鼓起全身的勇气大叫了一声“来人啊，护驾！”跌跌撞撞的跑回内室，“陛下快醒醒，霓凰郡主闯宫行刺。”

听到谢昭仪的呼声，萧景琰晕晕乎乎的睁开眼，“谁？”

“穆霓凰！她拿着刀在外面。”

萧景琰披衣而起，唤内监、宫人进来侍候。

宫人、内监个个吓得面如土色。

一片混乱中，

门外秦虎高声道“陛下，霓凰郡主已被臣拿下，请陛下发落。”

萧景琰大步迈出。

门外已挤满全副武装的金吾卫，殿中一人束手站立，数把金刀架在脖颈上、抵在后心要害之处。

真的是霓凰！

“郡主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圣上。内监回报后，谢昭仪说陛下睡下了，不愿惊动陛下，郡主不愿等侯，硬闯了进来，惊动陛下，罪该万死。”秦虎言毕跪下请罪。

众金吾卫呼啦啦跪了一地，齐声道“惊动陛下，罪该万死。”

或许是酒醉方醒，萧景琰愣了好一会，突然上前抽出一把金刀，刀锋从众人头顶掠过，头盔被削落和头发散洒了一地皆是。

“大梁最精锐的卫士，五十名金吾卫，居然挡不住一个女子，朕要你们何用？”

刀停在穆霓凰面前，微微抖动了片刻，嗡的一声擦面而过，深深扎在殿门柱子上。

“今晚的事绝对不能外传，否则，你们就不只是削发谢罪了。把谢昭仪和所有的宫人带到偏殿看管，不准任何人接近。”

众金吾卫醒悟过来，忙叩谢皇上隆恩。

被带出殿的谢昭仪发觉不对，“臣妾虽有不报之失但是无心之过，穆霓凰意闯宫，胆大妄为、无法无天，陛下不治她的罪，怎么先把臣妾看管起来。”

萧景琰冷冷的看了谢昭仪一眼，这种冷酷的眼神霓凰在战场上看到过无数次，只是这次从萧景琰眼中看到，别说是谢昭仪，穆霓凰也惊住了。